前言
我时不时会在橙光、易次元等互动小说平台上寻找游戏来体验,因为不用下载,即点即玩,比较方便。这些平台上不乏优秀作品,如《隐形守护者》(橙光授权改编)《逆袭之星途闪耀》都收获了不俗评价。近期,易次元平台一款名为《断鸢》的无限流游戏吸引了我的注意——无限流一直是我感兴趣的题材,紧张而充满想象力的情节可以刺激大脑皮层,给波澜不惊、一成不变的生活带来一点兴奋和脱离现实的幻想。
在无限流作品中,主角通常会进入多个特殊的世界或空间。这些世界、空间往往具有不同的背景设定和规则,主角需要在充满未知的危险环境中不断挑战并突破自我,达到目标或完成任务,实现成长和蜕变。相应的,这对创作者的想象力、剧情驾驭能力要求较高,优秀作品也相对较少。此次试玩过《断鸢》前两章故事后,笔者认为,其一定程度上展现出了无限流题材的独特魅力。
出色的剧情、沉浸的体验
本作采用手绘美术风格,初看上去平平无奇,在一众画风华丽的互动小说中甚至显得有些简陋。体验这款游戏,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。
游戏伊始,女主何皎皎从噩梦中醒来,梦境里,她在实验室被人注射药剂,似乎是在进行人体实验。不过,女主经常做这种噩梦,已经见怪不怪。从开篇的对话中得知,男主邵承羽和她一同在儿童福利院长大,两人目前同居生活,但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。紧接着,女主出门买零食,路上遭遇车祸,陷入濒死状态,来到异世界。
刚进入异世界,女主即遇到男二“枭”,枭似乎对她很熟悉,并称她为“鸢”。此外,这里还有一些和她一样不明就里的意外闯入者。
前文提过,在无限流作品中,角色经常需要在不同的副本世界(即不同背景的平行时空,以下简称“副本”)中和陌生人组队完成任务,这些陌生人敌友难辨,玩家亦对其缺乏了解,所以也会增加故事的悬念感。
女主进入的第一个副本是“诡异鼠人”,地点在下水道,通关任务则是“消灭异类”。可到底谁是异类呢?枭身有残疾,有人将他归为异类;其中一个男队友是 Gay,又有人将他归为异类。此处的选择,将影响女主的价值观、正邪偏向,以及能否提升男性角色对女主的好感度。
随后,主角团队遇上了另一拨人,讲着她们听不懂的话,有着类似老鼠的声音,行动速度也比常人快很多。那么,这拨人是异类吗?是将他们都清除,还是促成两方队伍同化,让异类归零呢?玩到这里,游戏透露出创作者对人性的思考:眼见的异类不一定是异类,同类也不一定是同类。看似理所当然的选择可能直接通往死亡结局,需要理智分析、细致解谜才能找到“正确的答案”。
经历过首个副本,故事主线逐渐清晰起来。邵承羽似乎一直隐瞒了什么,出于对女主的担心,他也给自己注射了药剂,来到异世界,并对枭充满敌意。邵承羽为何会有通往异世界的药剂?他和枭为什么认识?
第二个副本中,玩家可以自由选择是和邵承羽还是枭组队,当然,这是文字 AVG 进入不同男主分支的一贯手法。为了获取更多线索,笔者分别体验了两条支线。
这一幕故事发生在倪克斯乐园。倪克斯是希腊神话中的黑夜女神,整个乐园也沉浸在黑夜之中,梦幻而诡异。乐园里的工作人员亦全是希腊神话中的神明,比如厄里斯、奥涅伊洛斯、摩墨斯等,不同的神明要求玩家完成不同的任务,这些任务与神明的职责息息相关。
比如奥涅伊洛斯是梦的化身,希望玩家进帐篷睡一觉,为其造梦,但梦见什么、进去后是否还能出来就不得而知了。玩家可以自由选择是否进入帐篷——笔者第一次选择进帐篷,直到看着女主安全出来,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。不曾想,所有人做的梦在之后的流程中都会成真,而女主梦幻诡谲的噩梦直接导致了后期的必死结局,笔者的心情可谓跌宕起伏。
与不同男角色的支线虽然都发生在倪克斯乐园,但任务完全不同,遇到的 NPC、队友也不同,剧情发展因此大相径庭。邵承羽线需要统计规模庞大的乐园中一共有多少面镜子,这当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所以需要探究的,其实是这一问题考量的究竟是什么。而枭线则需要让乐园迎来白天。
邵承羽线中,玩家要通过前期选择积累较高的反应力数值,才能躲避怪物的攻击,进入到镜中世界,探索最后的答案。枭线副本则更考验玩家的判断力和对队友的信任度:当厄里斯抛出导致纷争的金苹果,且最终只能有一人能拥有并活下去时,是把象征生存机会的金苹果留给自己,还是相信枭的建议,将金苹果给他?而到了最后的“生死之门”关卡,两扇门,一门主“生”,一门主“死”,是选择更多人选择的门,还是相信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?队友二人是选择同一扇门同生共死,还是分别选择一扇门,保证其中一人能活下来?当此情境,队友的信任和背叛,怀疑、失望、感动等复杂情感都在剧情中一一展现。
游戏的第三个副本采用常见的末世丧尸设定,剧本略显疲软,没有第二个副本那么惊艳,但也有巧妙之处。诸如丧尸是靠什么发现人类的,以及疫苗的神奇副作用,都颇有新意,男女主的感情也在并肩作战中快速升温。起初,笔者对男主并无好感,但副本中男主死亡,让笔者难过了很久,待到女主回到现实世界,发现男主还在身边,笔者也随之感到庆幸。可见游戏的代入感和人物刻画、情感递进都比较成功。
随着剧情铺陈,主角不断认识新的重要角色,了解到不同的组织和阵营。玩家可以借此推测出,整个故事的世界观较为庞大,不同组织间的人物关系也相当复杂,不少角色亦敌亦友,对主角抱有不同的目的:女主从小生活的、最为亲近的儿童福利院,似乎在用她做人体实验;一直保护她的邵承羽,则将她视为笼中鸟;而看似处于敌对阵营的秦烨,却希望她恢复记忆,找回自己。游戏内角色数量纷繁且个性突出,每个人拥有不同的背景、成长经历和人物弧光,即使是配角,也令人印象深刻。
截止目前,创作者共完成了以上三个副本。由于游戏尚未完结,我们暂时无法知晓后续发展,但从此前的表现来看,或许可以保有一些期待。
无限流游戏的优势
当前的无限流游戏,大部分为原创剧本,表现形式多为互动小说,多由爱好者出于兴趣制作(如前文提到的《断鸢》),当然也并非绝对,大型游戏厂商制作的原创无限流游戏《世界之外》便因其新颖的题材令部分玩家眼前一亮);少部分来自网络小说改编,如《王牌进化》改编的《轮回梦魇》。从游戏体验和游戏开发角度来看,此题材作品均远未成熟。
首先谈谈优势。
无限流作品大多采用双线并行设置,现实世界作为主线,副本支线则在不同的平行世界间穿梭,可以横跨古今中外,不断给玩家带来新鲜感。易次元平台另一款人气无限流作品《无耻之徒》,也是靠出彩的故事抓住玩家。
有利的一面是,多个网文平台都不乏高人气无限流作品,比如番茄小说顶流作品《十日终焉》《诡舍》,晋江的《女寝大逃亡》《死亡万花筒》等。这类小说的世界观、角色、敌人设定丰富奇诡,提供了充分的可能性空间,甚至有的副本自带规则,本身就是“游戏”。作品特点决定了无限流小说非常适合改编为游戏。另一方面,互动小说制作弹性很大,只要有故事,既可以打造华丽的大制作,也可以运用橙光、易次元等平台自有的素材库简单实现。
比如《断鸢》,其全部内容仅由一位创作者完成;而网易于今年 5 月推出的无限流言情移动游戏《世界之外》,建立在更强大的美术、技术和宣发推广上,玩家数量较前者高出不止一个量级,但在女性向市场疯狂卷美术、卷玩法的大背景下,依然是以叙事为核心获得玩家认同。
无限流的基础设定帮助作品摆脱了单一世界观的桎梏,为多题材剧情的展开、不同平行时空下的角色人设构建及命运纠葛,乃至塑造不同男主和女主的 “宿命感”等方面,都提供了更为广阔的施展空间。
而对玩家来说,互动小说没有冗杂的养成系统,没有耗时耗力的投入要求,只需在闲暇时认真品味剧情,几无门槛。这种极简化的呈现方式,不但能触及大量游戏玩家,也和网络小说、短剧、剧本杀等泛网文类用户相对契合。
无限流游戏开发的难点
可供想象的空间很广阔,但无限流游戏的开发也面临不少挑战。
对于原创无限流题材游戏,需要大量内容创作,如主线故事、角色设定、不同平行世界的背景、支线情节、关卡设计等,以维持玩家的兴趣和参与度。保持内容的新鲜感和吸引力,同时确保这些内容在游戏世界中是一致和可信的,需要创作者具备丰富的知识面、想象力和逻辑推理能力。
另外,无限流游戏通常具有极高的自由度和多变的游戏进程,不同选择通常导向不同的分支剧情。此时,打造既开放又连贯的游戏逻辑是一项设计挑战,需要确保每一个选择都能引导玩家至不同游戏路径,同时保持故事顺畅、合理,有深度。
如前文提到的《无耻之徒》,其不同副本的背景涉及古今中外;不同选择也会影响主角的属性、角色的好感度以及剧情发展,且可进入不同男主支线;再算上主角的主线任务和各个可攻略角色的职业设定等——这需要大量文本创作,作者也需要对中国传统文化、西方神话等知识有所积累。不仅如此,还要考虑以下事项:根据故事特征设计关卡,如依托中式文化的阴阳五行解谜,符合未来科幻时代的机械战斗;保持角色在不同身份背景、环境背景下的性格统一;呈现符合故事背景的场景、服装、道具等。这对于无限流游戏原创作者,特别是出于兴趣爱好的个人开发者来说,无疑是不小的挑战。其它同类创作往往也有着同样繁复的架构,面临同样的难点。
而小说改编的无限流游戏恰好面临“幸福的烦恼”,由于原作通常涉及多条故事线和大量角色,每条故事线都有独立的主题、情节以及 NPC,且故事线之间又有复杂的联系,因此,改编时,需要考虑如何取其精髓,同时保证游戏的流畅性和舒适的玩家体验。例如,是保留所有故事线,还是只选取其中一部分聚焦展示?如果保留,该如何在游戏中平衡各条故事线的发展,使其既独立又相互关联?如果只取其中部分,那么以什么样的标准取舍,又如何保持故事的完整圆融?
较之小说,游戏的选项交互导向不同支线,故事线的交织会更加复杂,这就需要改编者对原著有深刻的理解和再创作能力。稍有不慎,便会导致人物设定、剧情走向发生偏移,导致故事逻辑崩塌。
一个比较出色的例子是经典无限流小说《王牌进化》改编的 RPG《轮回梦魇》,其主线剧情还原小说,讲述了一个拥有多重身份的天才少年,在各种街机世界中生存冒险的故事。自然,游戏融入了大量经典街机游戏元素,如《恐龙快打》《三国志》《拳皇》《圆桌骑士》等,构建了一个充满挑战和机遇的无限流世界。但原著长达 400 万字,改编时不可能悉数照搬所有情节,所以游戏做了大量删减——仅选取部分较为精彩的副本世界,直接以简单面板介绍其背景和任务,游戏流程则只展示关键对话,并采用多周目逐步揭示剧情真相的设计。如此,既保留了原作精髓,又避免了项目体量失控,同时让游戏节奏更为明快。
无限流小说的改编或许需要较强的技术支持,以实现复杂的游戏机制和高质量的视觉效果。而最容易实现文字作品游戏化的互动小说这一品类,对无限流小说的改编多有掣肘。比较明显的一处是,因表现方式受限,互动小说基本不存在战斗系统,即使有,往往也是简单的鼠标点击作战,很难充分展现无限流题材天马行空设定下极富想象力的战斗。
或许可以先看看其它游戏类型的呈现做个对比。笔者此前在 TapTap 玩过一款名为《年轮》的像素风无限流题材 RPG,由开发者个人以 RPG Maker 完成。游戏主角是一名普通的外卖小哥,回家后突然昏倒,醒来时发现自己变得白发苍苍,随后被传送至一个未知的领域。这里有很多跟他一样变老的人,而传说中,每隔一段时间,这里的人就会被传送至各个平行空间,只有完成任务并活下来的人才能恢复青春。游戏第一个副本采用经典的暴风雪山庄模式,主角在密闭别墅里经历不同 NPC 死亡事件,目标是找出真凶,玩法以推理解谜为主;第二个副本则发生在吸血鬼古堡,解谜之后会遭遇 Boss 战;第三个副本直接跨越到《鬼吹灯》中的经典场景云南虫谷,玩家需闯过重重机关,打败各色毒虫。基于 RPG 框架,本作玩法较之互动小说丰富不少,有升级系统、技能系统、装备系统、战斗系统,玩家需要不断刷怪,升级换装备,才有资格进入下一关卡。尽管笔者认为其剧情在同类题材中不算突出,但多样的玩法可以引起更多游戏玩家的兴趣。
当然,采用较复杂的游戏类型,对设计者的要求随之提高,并非必然之选,从设计逻辑来讲,也不宜冒然求全。但在力所能及、因地制宜的情况下,可以考虑在互动小说中引入 QTE 玩法、倒计时挑战、局部迷宫、地图随机遇敌、Roguelike 式奖励等,营造紧张刺激的节奏、新鲜多元的体验。《断鸢》中遭遇僵尸的即时躲避选项,和选错答案即死亡的结局,就是不错的应用。
写在最后
作为原创游戏,《断鸢》展现了创作者丰富的知识面、想象力和逻辑推理能力。虽然画风朴素,玩法简单,但依然凭借优秀的剧情不断提供惊喜,让玩家体验到无限流游戏的特色与魅力。
而将视线扩展至无限流题材游戏,其惊奇诡谲的设定、起伏多变的情节以及充满想象力的内容,每每能给予玩家不同寻常的沉浸式体验。但由于无限流为新兴题材,目前作品数量较少,缺少出圈代表,受众群体尚未充分拓展,商业模式有待探索。受限于此,当下的无限流题材游戏多为低成本尝试或兴趣之作,开发过程中面临诸多挑战——大部分作品的呈现形式为偏向叙事的互动小说,有时难以充分展现无限流题材的潜能。当然,也一直有少数玩法更为多样的非互动小说类改编作问世,可供尝鲜。对于热爱探索与冒险的创作者和玩家来说,无限流题材游戏无疑是一个值得投入时间、精力的选项。
封面:《断鸢》官方页面预览图
图片:如无特别说明,文中图片均来自对应游戏截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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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是小丑